雨中說中秋

雨中說中秋

　　雨在秋天，似是常客。無論是毛毛細雨，還是雨驟風來，對于秋天來說，就好像一個文人身邊的一壺茶，或者一張琴，都是不可或缺的。而那綿綿細雨，延宕曲波，侵染素日，又好像案頭的一部古書，只好邊讀邊吟哦了。

　　只是中秋，只是中秋的雨，似乎來的不是時候。

　　這淅淅瀝瀝的雨聲，從昨晚一直響到現在，天空低低的，但并不陰暗，像是展開的一匹毛藍的粗布，花紋雖不是那么細密，也不是那么均勻，但就在每一個經緯的結里，透出晶瑩的雨珠來，閃著些弱弱的卻明麗的光芒。就在這光芒里，近處變得安靜起來，柔順起來；而遠處，變得朦朧起來，渺然起來。

　　在這樣的天氣里，我逐漸放棄了觀月的想法，但是往年中秋賞月的情景反而清晰起來。我記起了十歲那年，家里剛剛搬了新家，在中秋的夜里，院子里新鮮泥土的清香，和那彌漫的月光交融、游弋；我記起了十七歲那年，在古都洛陽，我第一次離家，獨自一人，臨窗而立。中秋的月華寂寞的灑滿我單薄的全身；我記起了二十五歲的那年，在狹窄的小院里，咿呀學語的兒子抬頭望月時的那如滿月一般的稚氣而可愛的臉龐。

　　在這樣的雨聲里，似乎秋雨特別能惹起詩意，那些古人的詩句也好像如這細雨綿綿而來。“海上生明月，天涯共此時”，這雨幕下的世界里，我真的好像徘徊海岸；“我歌月徘徊，我舞影零亂”，何須我歌，又何須我舞；“千里共如何，微風吹蘭杜”，月如思緒，千里咫尺；“簾開最明夜，簟卷已涼天”，這淡淡的落寞只怕唯有月兒與共，于是才有“月滿西樓，兩處閑愁”，但愁卻并不苦，似乎一揮，又被這雨聲遮蓋，千里江山昨夢非，轉眼秋光如許了。

　　辛棄疾說“快上西樓，怕天放、浮云遮月”，其實又何必呢。我就這樣的坐在窗前，坐在一片淡然的雨聲里，卻好像聽到的悠揚玉笛，看到的滿樹桂香，而那騎牛的童子，那翩然的嫦娥，卻也已是在滿天的畫里了。

　　這個雨中的中秋，就像淺淺的一杯酒，微醉。